张小鲤也不由得又红了眼,蕊娘说:“所以,你说思竹是我所杀,只是猜到了我是最有理由杀她的人?”
“不,我知道我自己错在哪里了。”张小鲤轻声说,“那夜,你定然就在门边听着外边的动静,你一定知道思竹同我说话了。你也知道我在阿奴床下蹲守一夜的事……你害怕我会偷听外边的动静,所以当时,你演了一出戏。这也是为什么采文临死前大笑,说林存善不过如此的原因——我们认为你没进过思竹房间,可实际上,你就是从思竹房间里走出来的,采文那夜进思竹房间,也是因为你们三个都是二皇子的人,私下会面互通有无十分正常。至于林存善,他到现在都想不到这一点,因为只有我知道却忽略了一个细节——在你走出来前,恰是鸡鸣时。”
林存善一怔,当即一切明澈,蕊娘盯着张小鲤,有些欣慰地说:“没错,我骗过了你,和你的耳朵。”
“那天夜里,在思竹来找我之前,我根本不可能去一一辨认谁进了谁房间。那时你早已进了思竹房间,之后思竹回去,你和思竹待了一夜,我想,你们应该是在聊我的事。”张小鲤说。
蕊娘点头:“没错,我同她彻夜长谈,说自己的挣扎与犹豫,我希望她能理解我。在瑶光寺,你的灵位旁边,就是思竹妹妹的灵位……我因怕伤心,更怕暴露,所以去的少,思竹去得多。我想着,如果思竹答应我不说,那我便不动手,但她拒绝了,我只能动手。”
张小鲤轻轻地叹了口气。
蕊娘说:“我不知道你是否在偷听,但我不能冒险,所以那天早上,我将那画像铺在她的小几上,再用一张白纸扣在上面,免得她发现,再将打开的断魂盒子藏在角落。我站在她房门前,等鸡鸣声初响,我立刻离开,在自己门外站定。等鸡鸣声消失,我便打开自己房门,假装是从屋内走出,然后去敲了思竹房门。
“思竹很疑惑我为何又敲门,开门同我交谈,我最后一次哀求她,不要将此事告诉二皇子,她说她意已决,不悦地回了房间,而她不开心的时候,是一定会重重落锁的,只为了告诉我,不要再敲门。之后我没有离开,你以为我站在外面是同她吵架发呆,其实是在等她拿笔写信——果然,她憋了一夜,独处时第一时间事就是拿起毛笔要沾墨写字,甚至一边研磨一边舔笔,非常迫不及待。
“我在门外缝隙里看见她毒发伏倒,没有第一时间扯出笔,因为笔可能会撞到门沿发出声响。所以我走回自己的房间,一面重重关门一面扯线,遮盖可能有的声音。至于沿途血迹不必担心,因为毛毯那么长,几乎可以蹭个干净,若实在有漏网之鱼,在采文上门送醒酒汤时,我也可以趁机用袜子抹去。”
蕊娘一口气把自己的作案过程说得清清楚楚,张小鲤说:“你怕思竹之死没能被定义为自尽,一定要提前找一个替罪羊,你选的人就是采文。”
蕊娘说:“是。是我让思竹同采文说,鸡鸣时送来醒酒汤……”
张小鲤看着蕊娘,蕊娘苦笑一声,说:“我如今,便是这样的人,不假思索,便可以害死一个人,也可以随意污蔑他人。小鲤,我说过了,我早已不是你最好的阿姐……”
“抱歉,我此时本不该说话,但我实在好奇——思竹喜欢的人,究竟是雅正,还是二皇子?”林存善突然开口。
张小鲤微微一怔,回头看了一眼林存善,林存善有些虚弱地靠在墙上,声音也很轻,道:“毕竟如果是莫大人,她还藏着掖着,把面容画得有些模糊,还不画最能辨认特征的眼睛……而且,她拒绝你的原因,恐怕也是因为太过喜欢二皇子。”
“林公子也是一如既往地聪慧。”蕊娘叹了口气,“没错。思竹喜欢二皇子,这才是她那么忠心耿耿的原因。她同二皇子,是有私情的,而我……”
蕊娘轻轻一笑,说:“说了也许你们不信,但我同二皇子毫无私情,他其实并不喜欢我们任何一个人,包括冉冉,故而不会强求。”
张小鲤说:“我不明白,如今太子已算是被废,二皇子虽被关入思过阁,但三皇子无心夺嫡,这太子之位,已知可能是二皇子的了。他还没有达到目的吗?你为何还觉得,他不会放过你?”
蕊娘无奈道:“你想得太简单了,眼下或许没有竞争者,但未来呢?如果三皇子突然有野心了呢?哪怕是胞弟,难道便能掉以轻心?还有端王,虽是闲人,若将来改了主意呢?还有后宫那么多妃嫔,万一像前朝一样,皇上老来宠幸某妃嫔,非要将她的孩子立为太子呢?二皇子这种人,在真正登基以前,是不可能放过我的。”
“若是如此,更不能留。”张小鲤咬牙道,“他若登基,你知晓太多,更是危险!”
“他即便当了皇上,一定也需要抱桃阁。”蕊娘安慰地说,“小鲤,我不会有事的,但我真的不能牵连你。你本就是为了我才来长安,受困在这鬼地方,你应该离开,和林公子一起,继续你们的计划,远离长安,过上快乐、自在的生活……”
“不行,不要。”张小鲤果断地说,“我一定要带你一起走。已经知道你还活着,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个人在长安?你说你不能离开,好,那我不逼你,我也不走,我和你一起留在长安,我要保护你。反正二皇子不知道我是你的妹妹,他只以为我是思竹的妹妹……”
蕊娘对于张小鲤的话丝毫不感到意外,她再度落下一滴泪,轻轻伸手拥住张小鲤。
她轻声说:“小鲤,你和林公子都是聪明人,可难道二皇子是什么蠢人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