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小鲤坐在自家小院里,鼻尖嗅到微微的馨香,那是院中的迎春绽了,她回头瞥一眼,不知不觉,原本一片枯萎的花圃里竟已满目金黄,小小的迎春在春风中轻颤,极为惹人怜爱。
这是林存善当初让林承志种下的花,第一批开的自然是迎春。
林存善说得对,再暖和一些,若花全开了,也不知该多美。
张小鲤手里握着一张薄信,信上不过寥寥数语,张小鲤已能识字,这段话看了又看,几乎能背下。
“小鲤,当你看到这封信时,阿姐想必已经消失了。阿姐犹豫再三,还是没有将你直接送上船,因知你执拗,若强行送离,恐也会回。阿姐只盼你早日想通离开,待阿姐将事情处理完毕,定会平安归你身边,勿念勿寻。”
勿念勿寻……
怎么可能?
前夜张小鲤昏死过后,夜半醒来,便发现自己竟躺在家中床上,枕边放着这么一封信,她出房门,声响太大,惊醒外头的单谷雨。
单谷雨见她醒了,忙不迭询问,为何又没有离开,为何还与林存善一道,喝得大醉,被人送回。
张小鲤问单谷雨,送回自己的人是谁,单谷雨疑惑地说,只是个普通车夫,说两位大人醉了嚷嚷着要回家,自己因此并未多瞧。
张小鲤只好冲至隔壁,将门拍得惊天响,林承志睡眼惺忪地开门,问她何事。
林承志一脸郁闷,因林存善没打算带上他与钱老,所以他们本打算隔日也离开长安,回泾县重新过自己的好日子去。
这下林存善归来,他自是暗暗叫苦。
张小鲤问他可记得是谁送她与林存善回来,林承志回忆了一会儿,也只记得是个车夫,长相平平无奇,而且十分谄媚,卑躬屈膝的,完全看不清脸。
张小鲤毫不犹豫驱车赶往听柳巷,只看见那冲天火光的尾声。
此后便是代江、蕊娘等人的死讯接连传来。
张小鲤与林存善一合计,猜到蕊娘必然没死,那些被烧得难以辨认的尸骨定是蕊娘的设计,恐怕只有代江是真的死于那场火。
张小鲤最想不通的是,如果蕊娘可以通过火灾假死金蝉脱壳,为何不与自己一道离开?除非,她的假死,也并非以她自己一己之力可以安排,她仍是借助了二皇子的力量,所以二皇子会知道她并未死去。
张小鲤马不停蹄,又回码头寻齐浩然和流朱浅墨,结果只找到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齐浩然,张小鲤为他解了绳索,用冷水泼醒他,说:“我那两个丫鬟呢?!”
齐浩然一脸痛苦与尴尬:“我压着她们想回惊鹊门,结果她俩竟能自己将那绳子挣脱了,我意识到不对要回头时,后脑一痛,便……”
张小鲤深吸一口气,说了句辛苦你了,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小院。
她回去后,林存善也已醒了,正等着她。
林存善甚至没问张小鲤要走还是留,这答案林存善知,蕊娘也知,故而留下的信上虽然是相劝,却怎么也不算坚决。
单谷雨得知两人又要留下,也是无奈,她本以为张小鲤要走,想着自己留在京城也无甚意义,本打算去四处游医,但两人若留下,她也不介意在京城再待些时日。
张小鲤见她言辞犹豫,知她打算离京,也是想暂时离端王远一些,但显然,她也并未完全下定决心。
张小鲤知道她绝不配在这方面当别人的师父,便也没有多说,只求单谷雨若留在京城,可否为林存善治一治他体内的寒症,单谷雨一脸为难,最终只说自己愿意试一试。
第二日天方亮,张小鲤便先去找了池东清。
池东清因公受伤,莫天觉特批他可休息五日,池东清大门紧闭,概不见客,但守门人听闻来的是张小鲤,还是立刻放行了,使得在门口也想来看望池东清的齐浩然好不郁闷。
张小鲤和林存善走入,林存善体贴地在屋外站定,张小鲤也没多言,快步走入,池东清虽醒了,但躺在床上,整个人一片呆愣,他似乎刚哭过一场,双目红肿,模样竟有点滑稽。
见张小鲤入内,池东清立刻又哽咽了:“二姐……”
张小鲤有点困惑,不知池东清为何哭得这么厉害,蹙眉看着他,却听闻池东清说:“其实大姐本还活——”
他说到这里,突然又卡住,似是意识到什么,悲哀地说:“不,没什么。”
张小鲤:“……”
她登时明白了池东清在想什么。
“昨夜我就在你们头顶。”张小鲤蹙眉道,“代江和阿姐的交谈,我听了个一清二楚。”
池东清瞪大了眼睛,原本辛苦压抑住的情绪登时奔涌而出:“你知道了……我本怕你再次伤心,不欲告诉你……蕊娘竟是大姐!我昨夜终于与她相会,然而今早醒来,却得知她已死……我昏得早,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?为何会发生火灾,为何阿姐也会葬身火海……”
池东清坐在床上,手紧紧地掐着被角,努力地忍住在眼眶打转的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