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小鲤、林存善、莫天觉坐在抱桃阁的雅间之内,莫天觉看着两人,举起一杯酒,道:“今夜你们便要启程 ,往后相见不知何期,敬你们一杯。”
张小鲤和林存善也举杯,饮下一口茶,张小鲤有些关切地问:“莫大人,你……真的没事吗?圣上,并不迁怒于你,是吗?”
莫天觉轻轻一笑:“嗯。若圣上迁怒于我,我还能在此悠哉悠哉同你们饮茶吗?”
林存善淡淡地看了一眼莫天觉,眼中尽是了然。
莫天觉也回以一个警告的眼神,随即道:“不过,此事毕竟事关重大,你们哪怕在外地,也千万不要透露分毫。”
“这你放心。”张小鲤点头。
林存善突然站了起来。
张小鲤疑惑地看着林存善:“你干什么?”
“如厕。”林存善甩下这两个字,潇洒地走了。
一时间,包间里只剩下莫天觉和张小鲤。
其实自那日殿上后,张小鲤也的确想和莫天觉单独聊一下,只是一直没有机会。
眼下,林存善显然也是故意为之。
她转了转酒杯,道:“莫大人,我之前从未想过,你这些年,如此不易。我只觉得你古板肃穆,一板一眼,却没想过,在你心中,压着山一般的秘密。”
莫天觉笑了,抬眼看她,摇头:“这次能全部说出来,我已好受许多。只是,若非我未曾发现采文真面目,还将他留在身边,思竹也不会……抱歉。”
张小鲤一怔,也笑了,学着莫天觉摇摇头,说:“莫大人到现在了,还在对我道歉。”
莫天觉不解其意,看着张小鲤,张小鲤说:“我之前老想,你既然会觉得抱歉,为什么又要那么做,现在明白了,因为你的规矩让你动弹不得,可你的心,是个很好很好的莫大人,所以你老觉得抱歉。”
莫天觉有点好笑,看着张小鲤说:“谢谢你。”
张小鲤说:“莫大人,其实我一直想同你说一件事,虽然如今皇上不追究你的过错,但君心难测……你要不要考虑一下,和我们一起走?”
莫天觉极其意外地看着张小鲤,半晌,苦笑摇头:“你和知白同行,我跟着像什么话?”
“这有什么?”张小鲤认真地说,“船上你与他一间舱房,我独自一间舱房。我还可以赶马车,你们两个坐在马车车厢里便是。若找地方定下来,你们两个住一套小院,我住你们隔壁。”
莫天觉嘴角抽搐,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:“谢谢你的……一片好意。但小鲤,我不能。”
张小鲤叹了口气,道:“哪有什么能与不能,只有想与不想。不过,我早也猜到了,莫大人这性格,怎么会甩下一切离开长安。”
“若是从前……”莫天觉喃喃道,“罢了,你说得对,我不会离开长安。不是因为这个,便是因为那个,我总不如你与知白洒脱。”
“话也不是这样说,长安也有长安的好,繁华、昌盛。也许,有的人就适合这里,有的人,就不适合。”张小鲤推了推茶杯。
莫天觉轻声重复了一句:“是啊,有的人,就不适合。不过,你们游历山河,若看到什么有意思的,也可以写信给我。”
张小鲤点点头:“我会让林存善定期给你写信的,他文笔风雅,定能写得栩栩如生。”
莫天觉嘴角又抽搐了一下,最终也只能说:“好。”
外头响起敲门声,随即林存善走了进来,脸上堆着假笑:“看来,二位聊的差不多了。”
张小鲤说:“其实我还有一事想说呢……莫大人不要因为采文而觉得抱歉。当时发生那么多事,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是采文在从中作梗。其实,我这几日回想,都觉得不可思议。在我眼中,采文虽有些大惊小怪,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,对你更是关心备至……”
“其实我知道,采文对我的关心,从来不是假的。”莫天觉叹息道,“他本性纯良,若非为了妹妹,绝不会背叛我与父亲。我想,他们努力留我一命,除了是为了让我在今日说出太子谋逆,也有采文的私心……他换药,的确是想要救下我。”
林存善道:“凡人心险于山川,难于知天。天犹有四时变幻可期,人却是千般面貌难测……哪怕是鞑密那神乎其神的祭师,能观测满天星斗,恐怕也观测不了一个人所有的心绪。”
莫天觉闻言,苦笑一下,点点头,又饮了一口茶。
张小鲤说:“说起来,如今二皇子也进了思过阁,那位冉冉姑娘……”
“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,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吧?”林存善无奈地说,“她身份尴尬,就算二皇子和采文保护她,不曾让她知晓其中复杂,但眼下恐怕也不可能留在二皇子身边了。能留一条性命,便是不错。”
张小鲤说:“我只是问问!我都要离开长安了,还能管得了谁?我已下定主意,谁也不管……”
莫天觉突然道:“说来,你要走的事情,池东清知晓吗?”
“……不知道。”张小鲤撇嘴,“我也不打算同他告别。”
莫天觉道:“你仍讨厌他?”
“说不上讨厌,但也不喜欢。”张小鲤郁闷地喝了口茶,“我走以后,与他更不会有任何关联,就这样吧。”
此时姗姗来迟的蕊娘走了进来,她手里捏着一个平安锁,额上沁着一层薄汗,因动作太快,发间的桃花白银簪轻轻摇动。
“我知你要走,让金匠为你打了个平安锁。”蕊娘将那平安锁递给张小鲤,“他动作太慢,我还以为会赶不上,还好,能赶得及。”
张小鲤却没立刻接过那平安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