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art.062

《绅士品格》/公子绯悠

独立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，他为了梦想出道, 违背了父母的意愿, 除了基本零花钱, 多余的副卡全被停掉, 在练习生期间除了偶尔的打工, 完全没有收入来源。www.kanshushen.com住在那么逼仄拥挤的小房间里，同七八个陌生人一起生活, 作为练习生中年龄最长的他, 三不五十就要请弟弟们吃饭。

发育期的男生们胃口就如同无底洞一样，一人份的食物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。原本就需要紧衣缩食的金硕真, 渐渐地、自然而然就想出了各种各样的节省的办法, 如今, 可不就变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了。

不过, 挨过刚出道时那段堪称辛苦的时间后, 这几年下来也算是从无到有，逐渐向原本的生活迈进, 个中滋味，现在想想倒都成为了值得怀念的记忆。

这些话他没同程诗研道来，主要现在时机也不对, 他看着诗研此刻恹恹的模样，心里有些担心，怕她瘦身过度养成了厌食的习惯，那可就不好搞了。

金硕真将沙拉推到程诗研面前，示意道：“尝尝, 我还是第一次在家里做沙拉。”

“平时在家不吃这个？”程诗研懒懒的看着沙拉和粥，一点动筷的欲望都没有。

金硕真无法，干脆插起一片生菜叶子，递到程诗研眼前，“不敢吃，吃了绝对会被念叨的，张嘴。”

程诗研一愣，见他直接送到嘴边了，才不情不愿地张开嘴，咬了口脆生生的菜叶。

生菜的口感她早就习惯了，倒是这酱……

她正在品味酱汁的酸甜，就听得金硕真继续道：“下次你试试就知道了，妈妈那个人，真的会念叨得你不得不服软为止。”

程诗研抬头，余光正好瞄到墙上的全家福。金硕真的母亲....

“你用的什么酱？还挺好吃的。”她岔开话题问道。

金硕真回头看了眼还摆在料理台上的瓶子，“我爸从国外带过来的，我也是第一次吃，怎么，不好吃吗？”

他说着，自己也插了一片叶子往嘴里塞，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品尝。

程诗研好笑，伸手夺过他的叉子。

在金硕真觉得味道其实不难吃，但又不好在程诗研面前说时，便看到程诗研又叉了一根菜叶塞进嘴里，看表情甚至还挺有食欲的样子。

“不难吃吧？”金硕真问。

“挺好的。”程诗研原本有点寡淡的胃口被这酸甜的口感激活了。

她这时候才隐隐有种胃饿得生疼生疼的感觉，肚子里好似有胃酸在自我腐蚀。因为肚子空空，没有东西可以吃了，所以它们只能消化自我。

“你呢？好像也没见你在那里吃过多少。”程诗研问。

金硕真见诗研似乎有食欲了，眼睛一亮，笑着往回身，又盛了碗小米粥过来，“所以我和你一起。有想吃的小菜吗？我家什么都有。”

“有白萝卜吗？”程诗研尝了口粥，口感很粘稠，微微还有些烫，入口却只觉得浑身舒畅的暖，就是吃过沙拉后感觉很淡，想吃点别的尝尝。

“有的。”

金硕真直接起身去冰箱前，翻出两个保鲜盒，只听着菜板笃笃笃的声音，很快他就端着两碟小菜过来。

辣泡菜和白萝卜。

嗯，韩国人是怎么也离不开泡菜的。

厨房的灯光也是暖暖的黄光，这样的光线下看什么都觉得朦胧中带着美感。

在程诗研眼中，此刻端着小碟子走过来还冲她笑的金硕真，就像是浑身被光团包围着一样。她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恶俗的比喻：天使。

她不自觉的抖了抖，被金硕真看在眼里，以为是她冷到了，抬头看了眼室内的温度。

“冷？喝点热水？”

“没事。”程诗研摇头，拿起叉子插了了萝卜丁，往嘴里一赛。

又是酸酸甜甜的味道，但是跟沙拉的酱汁又不太一样，萝卜丁更多一点辣味。

她正要抬头对金硕真说味道时，却发现对方只看着自己，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。

头顶上暖黄的灯光好似忽然变得更昏暗了，暖色调的温度，让她有种热度从心脏传遍四肢百骸的错觉。

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

从金硕真身上，感受到她从未感觉过的，来自‘家’这个字眼的奇怪的温暖。

他的目光烫得让人不自在，像是实质化般一直在她脸上流连。

程诗研的视线微微下移，见到他左手一直没卸过的表，泛着蓝金的光芒。

心脏有种被不轻不重得捏了下的感觉。

她狼狈的低下头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眼睛又湿润了。

程诗研满心莫名，只得快速的眨动着眼睛，让泪意退回去。

她想，她做出的回答应该没有错，也许真的可以试一次。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而牵连于他，尝试着去付出一次信任，看看到底会不会摔得粉身碎骨。

.

程诗研没有在悲伤中停留太久，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，世界也不会因为死了一个人而停摆。

她只在金硕真家停留了一天，隔天又回到《未来》的拍摄现场。

张导演见到她愣是吓了一跳。

程诗研为了拍《与神同行》已经瘦了很多，而又为了配合《未来》的剧情内容又瘦了一大截，这次去准备了她母亲的葬礼回来后，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，周身的气场已经几乎完全结合了《未来》剧本里女主角所需要的感觉。

她的五官细看是非常精致的，之前在《ELLE》杂志上的封面图，不是只有金导演看到，张导演也注意过，就凭借一张封面图吸引了不少品牌商和独立设计师，足以证明她面容的出色。

金导演是发现了程诗研五官的特色，才需要她再瘦一些，瘦到五官更加深刻、更适合上镜时才满意。这也让之后的张导演得利，他不需要过多的要求，就得到一位在容貌气质方面样样符合作品主角的女演员。

张导演有种奇怪的预感，这次的电影应该不会差。

因为此时，程诗研暴瘦十多斤，给人的感觉也与过去大不相同。家人逝世对本人而言是坏事，可在演技是上，却显得更震撼人心，并在无数导演和编剧心中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。

电影上映后，很自然得收到了三大电影奖的新人奖提名和获奖。

短时间内陆续获奖，这对于演艺圈新人来说几乎惊讶地让人不可思议。这里面有沈家动手的猫腻，程诗研自然知道。

但沈智宇解释：“我们没有做什么，只是给了你最想要的公平。”不让她为外物牵累被忌惮，也不让其他人下黑手。

这话里有没有讽刺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，程诗研不置可否，毕竟得利者是她，她也就沉默地收下了他们的好意。随后很偶然得过节过年时送上珍贵的礼物，也算是表达了感谢。

此为后话，暂且不提。

让张导演更诧异的是，程诗研归来后的第一件事，居然是跟张导演商讨删减剧本剧情的。

《未来》的剧本是张导演自己写的，又喊了知名编剧作家做修改才出的成片。按照最初的版本，这片子大概能剪出两个多小时的长度。张导演并不想用‘独立电影’的名义冲奖，但他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名气，演员中地位最高的反而是最年轻的程诗研，而她又确实有几分演技，只能按捺下不满，冷静的听她分析。

只不过张导演没想到，越听越有道理。删减掉原本是为了烘托主角境遇的剧情，只留下最主要的脉络，看起来是把整个片子的叶子全给剪了，但脉络更加清晰，观影后带给观众的感受也更加深刻。

比起可能会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导演剪辑版，也许现在缩到100分钟的版本也是不错的。

看着张导也赞同的点头，程诗研心里没说，她其实是有打算把时长缩到一个小时的。不过具体还是得看剪辑后的效果。

重新分析过后，她已经不打算把《未来》往正规的电影方向冲刺，而是冲着“独立电影”和“短篇电影”两个去。

删减掉她原本就觉得累赘的剧情，最后能不能成功，除了看幕后的游说，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演技，能否一个人撑起一部电影的能量，让观影者和评论家们通过她演的角色看到角色背后所想表达的内涵...

说动了导演，拍摄变得更加顺利。

九月中，《未来》拍摄结束，正式进入后期制作环节。

没等程诗研从角色里脱离，九月末，她便马不停蹄的加入了《1987》剧组，再次投入到拍摄。

《1987》已经开拍有两个月了，程诗研的戏份少，时间上又安排不过来，戏份都积压在最后一个月。

这也是她和河正宇在《与神同行》后的第二次合作。

中途近三个月没见面的程诗研变化极大，河正宇看到她时更是没掩饰住表情，脸上闪过明显的惊讶。

“上一部电影这么吃力吗？”河正宇关心的问道，他隐约有听说程诗研家里有变故，但程诗研对他来说还不是需要放在心上的小人物，对她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没那么关注过。

程诗研没有否认《未来》的拍摄辛不辛苦，但她知道《1987》肯定更辛苦。

这部历史剧情电影讲述的是发生在1987年全斗焕□□统治时期背景里，为了揭露真相的人们身上发生的故事。

程诗研在电影中扮演的是1987年入学的大学生，很偶然被卷入了街头示威队，而这其后发生的一系列故事。

河正宇饰演的则是电影里的正派人物，崔检察官。他换衣民众领袖的死亡存在疑点，坚持依法行事，以查明真相。

另外的几个主演分别是金伦奭、刘海镇、朴熙顺、李熙俊。一个个手里都有着不下三本代表作品，在演技方面都是受到大众和各界导演制作人的认可。

他们是已经在业内成名、不缺戏演的成熟演员，而程诗研则是还在这条道路上攀爬的新人演员。

代表作出来那部出名的奇幻爱情剧，其余的都在制作当中，地位自然而然是演员中的忙内。

虽然是忙内，但诗研与这些男演员们的岁数差得实在是有些多，又是异性，并没有发生什么欺压事件。

表面看起来是这样，可实际上，程诗研觉得，恐怕这和沈智宇脑子被纸糊了天天过来送花有关。

是的，在《1987》拍摄期间，她那个名义上的哥哥每天都派人过来送花，而且是各式各样的花。片场不知情的人认识沈智宇，却并不知道沈智宇和程诗研之间的关系，被这样送等于求爱的行为误导，只以为沈智宇在花费功夫追求程诗研。

这种事情在他们眼中，也成为了一件值得调侃揶揄的事情，让片场原本沉闷紧张的气氛变得放松不少。

在葬礼现场揭露了这么多年来一直隐瞒的事情，沈夫人和沈先生之间会有怎么样的争论暂且不提，对沈智宇而言，他是少有的对这个名义上的妹妹产生了愧疚心里，便想着去补偿她。

可惜程诗研一不缺钱二不缺物，沈智宇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，询问了周边的狐朋狗友后就想出了糟心主意，天天给程诗研送花，希望得到她的谅解。

周遭人调侃的眼神她不是没看到，所有人都误会沈智宇是在追求自己。虽然他的行为歪打正着让男演员和某些工作人员收起了龌龊的念头。但程诗研不仅没觉得心情愉快，反而有种被打扰的烦躁感。

第一个星期她还能忍，第二个星期沈智宇还坚持着，程诗研先忍不住了，让金真实给他拨了个电话，毫不留情的谩骂了他一通。

反正已经撕破脸皮，沈家现在到底会怎么样，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，她无所畏惧。

倒是没行到沈智宇脸皮还挺厚，听到程诗研骂他不仅不生气，还用着讨好的语气谈条件。

“不让我送可以啊，新年的饭你要来家里吃！”

程诗研顿时没忍住就狠狠嘲讽了一句：“那是你家，我可高攀不起！”

“那你就等着每天收花吧，反正哥哥我钱多的没地儿花。”死皮赖脸的沈智宇继续说。

程诗研知道这样不行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冷静分析了利弊。

沈智宇敢这么说，如果没有沈先生授意，绝不可能。那沈夫人也答应了？16岁之后再次登堂入室？就算她实际上并不是私生女又如何，在财阀圈子里，谁会信？

一顿饭如果就能解决目前这个问题，倒也不是不能接受。

“就一顿晚饭。”她说。

“就一顿晚饭！”沈智宇高声重复。

程诗研冷漠的挂断了电话。

在这天之后，沈智宇确实没有再送花过来了。程诗研以为他守信，心里也松了口气。

只不过关在剧组里的她却不知道，外面已经传遍了沈智宇在追求他的流言。甚至还传到了沈先生耳中。

在那日葬礼后，程诗研当着沈家人面说的话让他们三人都满心复杂。沈夫人在程诗研被抱回来时就开始怨恨沈先生，也被真相隐瞒了这么长时间，这次回家，她和沈先生冷静的谈了，把当初的事情问得清清楚楚后，也狠狠哭了一顿。

可心已经愣了，想要重新暖起是不可能的。财阀联姻不需要感情，现在各过各的日子也挺好。而她对程诗研的怨也在长时间异地相处中慢慢平息。

虽然不可能变成嘘寒问暖的长辈，但当做客人，用虚伪的态度应付也不是不可能。

沈智宇追求程诗研的谣言传到沈先生耳中后，沈先生当即把沈智宇喊过来，臭骂他又不干实事才会传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传闻。

而此刻的沈智宇却少有的别扭道：“其实我觉得也挺不错的，诗研妹妹长得也好看，做不了妹妹做老婆也挺好。”白天妹妹晚上老婆，想想就带感，而且诗研妹妹现在名气也很大，说出去不也挺有面子的？

沈智宇真浮想联翩，危机感突然降临。

他一抬头就看到沈先生气得脸都涨红了，拿着桌上的烟灰缸就往他身上砸。

“那是你妹妹！”

沈智宇惊得滚出了书房，求饶：“爸我错了！别打！！”

如此失礼的一幕，幸好只是发生在家里。

沈先生冷静下来，不满的瞪着儿子：“你去跟诗研讲，让她今年过来回家吃饭。”

沈智宇眼睛一亮：“爸你又同意了？！”

沈先生骂道：“臭小子瞎想什么！我要安排她入户，她一天是你妹妹，一辈子就都是你妹妹！别总是想些不着天际的东西！”

沈智宇挠挠头，“妈她同意了？”

“她没反对。”沈先生说，“所以你负责去说服诗研，让她回家。”

沈智宇耸耸肩：“好吧，成不成我就不知道了，但是肯定得费点功夫，所以老爸....”

他搓搓手指。

沈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瞪他：“我会提升卡额度，但如果这件事情你办不好——”

“保证完成任务！”沈智宇行了个军礼，嬉皮笑脸的“滚”了。

安心拍摄中的程诗研并不知道沈家人的心思。她最近只觉得精神有些难受，也很那提起神来。

一年三个角色轮换过去，就算不全是主演，需要耗费的专注力却都一样。此刻的她终于能理解孔刘为什么会经常流露出疲惫的模样。

她现在就像是重蹈覆辙了，三个角色仿佛是三个灵魂，上一个还没完全遗忘清楚，下一个就急匆匆的赶过来，她的体力又跟不上恢复的速度，心情也变得越来越沉闷了。

主演们的演技一个个都惊人的出色，带动着她入戏，让她恍惚有种自己就是1987年入学的那位大学生。

晚上时常会做梦，梦里面自己就是陷入□□示威队伍中的群众，被当时沉郁的社会气氛包围，无法挣脱。

幸好程诗研的戏份已经快要拍完，当她脱离了这个环境，重新进入首尔市区，听着喧闹的声音时，她才有种灵魂归位的感觉。

结束拍摄的当晚，程诗研正好收到金请夏的消息，她应邀到了请夏家里，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喝酒放松，诉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。

IOI是解散了，但聊得来的女生们依旧会保持联系，可能工作忙碌导致联系不频繁，可只要再次聚一起，就会有一堆说不完的话。

听金请夏说着最近感受到的压力，看她一杯接一杯喝着酒，程诗研才有种‘原来我不是一个人’的感觉。

片场上的演员们出戏入戏速度之快，让她感受到压力的同时，也有种无端而来的挫败感。尤其是看到河正宇时，她更有种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被过去的角色纠缠，无法挣脱的感觉。

那种压力就像是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，三不五十就会缩紧一丝，让人无法喘息。

“姐姐最近在忙什么？”金请夏说完自己的事情后，心情顿时觉得轻松不少，她饮尽了一杯烧酒，看着一直沉默地仿佛阴郁了不少的程诗研，担心的问。

今天一见面，她就有种诗研姐姐变了不少的感觉。原本虽然一直冷冷淡淡，却总是精神气满满，现在则完全不同，整个人气氛都变得奇奇怪怪了。

“刚拍完戏。”程诗研给请夏满上，端起自己的酒杯，冷酒入肚，被冻得一个激灵，“有点累。”

请夏难为情道：“你这样我还喊你...”

“没事。”程诗研摇头，“我正好需要放松放松。”

她都不需要别人给自己斟酒，就一杯一杯的满上，一杯一杯的饮尽。速度之快看得人心惊肉跳。

金请夏担忧道：“姐姐别喝这么快，很容易醉的。”

这还是啤酒烧酒混着喝，就这样能不醉吗？

可程诗研却仿佛越喝越清明，双眼亮得惊人。

林娜荣对金请夏摇摇头，起身去重新拿了几瓶酒，给程诗研重新倒上。

金世正低声问：“你怎么不换成水？”

林娜荣翻白眼：“骗得过姐姐？”

金世正点点头。确实是骗不过。

金请夏见程诗研越喝越起劲，只得大着胆子拦下，“姐姐，你慢点喝啊！你这样我这酒根本供不上你喝的速度！”

程诗研这才从独自饮酒醉的世界里出来，看着自己身旁已经空了的啤酒瓶，嫌弃道：“行吧。”

她少有的露出了几分孩子气，惊得三人对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