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在无语的时候就会笑一下。
于是宣星冶也这么做了。
他连着笑了好几声,唇角的弧度锋利上扬,气息凉薄,叫虞明徵看的胆战心惊。
“兄弟,别黑化。”
“不至于。”宣星冶冷冷的翻目说:“就是没想到世道已经颠成这副德行了。”
“这事儿要告诉你那便宜师弟么?”虞明徵道。
“告诉他做什么?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?”宣星冶冷笑。
“对了,怎么没瞧见他。”虞明徵东张西望,“他今天又跑哪儿去了?”
“不知道,也不关心。”宣星冶道。
“你不关心?谁信呢?”虞明徵哂笑:“你连他在玉皇洞被人欺负了都能第一时间赶到——”
“你倒是很关心他。”宣星冶横目。
“我原本只觉得他是个黏黏糊糊拎不清的小鬼。”虞明徵道:“但我那天在山下瞧见那小山羊精了,活蹦乱跳的,竟也没送命,这卫兰歇竟能从一个下三流尸修和柴孟非手里救下人来,倒有几分胆识和魄力。”
话音甫落,辞盈推门而入道:“主人,虞公子,开饭啦。”
对于乌衣峰居然会开伙这件事,虞明徵大为震惊,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,他坐在原处迟迟未动。
“放心,不是吃尸体。”宣星冶说,一撑桌缘站起。
“那也不必了。”虞明徵干笑道:“我还不太饿。”
“那你看着我们吃。”宣星冶说。
虞明徵:“......大哥你这是邀人用饭的态度吗!”
他跟着宣星冶一并出门,庭院内月朗星稀,竹凳清凉,红泥小火炉上蒸气氤氲,模糊了后方那蜷成一团坐着的少年的身影。
卫兰歇手里捧着个海碗,一整张小脸几乎都埋了进去,喝汤时发出热闹的“吸溜吸溜”的声音。
虞明徵一个没忍住“噗嗤”一声,掩口笑道:“阿冶,你这便宜师弟像小狗。”
卫兰歇听到动静,恍惚抬起头来,不知是不是汤羹太烫被热气熏蒸太久的缘故,他明媚的眼眸变得潮湿,浓睫半垂,瞳光朦胧,鼻头也泛着红。
“还是条可怜的落水小狗。”宣星冶说。
他走过去坐下,端详着卫兰歇,指望这小子主动打开话匣子,不料卫兰歇发了两秒呆,又把头埋了回去,满满一碗野菜豆腐羹,很快就见了底。
“有这么好喝?”虞明徵打趣儿。
“好喝。”卫兰歇闷闷的说。
宣星冶皱了皱眉。
“你不是去报名裁风论道了么?”他说。
虞明徵诧异的看他一眼。
你小汁,说好的不知道不关心的呢?
卫兰歇喝汤的动作停顿。
过了半晌,他瓮声瓮气的说:“没报成,对不起。”
的确是哭了。
宣星冶有些烦躁的换了个坐姿。
他坐着一张青竹太师椅,脚尖一点椅子便摇晃起来,玄色的衣袍曳地,他半躺着,看着天空。
“你哪里对不起我?”
“我......不知道。”卫兰歇说:“反正对不起。”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,颠三倒四的,最终都融化在了粘稠的豆腐羹里。
宣星冶眯眼。
他给了虞明徵一记眼神,下了个无声的逐客令。
虞明徵:“?”
紫衣公子大为震撼,仿佛片刻之前强留自己用饭的不是他宣二公子,但这师兄弟二人之间显然是有体己话要说,虞明徵冲宣星冶比了个蔑视的小拇指,甩头走了。
让尘盛了碗羹给宣星冶,汤里让尘按照菜谱里说的加了淀粉水,汤羹粘稠胶质,半透明的像是水晶,豆腐絮和野菜末像白玉和翡翠,点缀其中,清淡却不寡淡。
宣星冶用勺子搅了搅,勺子碰撞碗壁发出清脆的“叮当”声,敲碎了一些无形的坚壳。
他放下碗,突兀道:“手不疼吗?”
少年茫然抬头。
“手给我。”宣星冶说。
他伸手,摊开掌心,指尖勾了勾示意。
卫兰歇愣了一下,老老实实将手递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