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秩初身为训练有素的警察,洞察力比她要高得多,怎么会感受不到?
奈何他是真的爱她爱到了骨子里,舍不得跟她摊牌,不愿她就这样离开。
邵秩初以前很少失魂落魄,但是此后时不时会在她面前表现得患得患失。
他问:“嘉嘉,你会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太平淡了,从而向往轰轰烈烈的爱情吗?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,你后悔有我这个当警察的男朋友吗?”
一开始他只是这样问,后来他在一次危险的任务中受伤骨折,她抛下所有事去医院照顾他。
他看着她在他面前忙前忙后,尽心操劳,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到了多年以后他躺在病床上长眠不醒的画面,他忽然对她说:“如果有一天我意外身亡,忘了我,再去谈一个声名显赫、有钱有势的男朋友,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我,也不要说你谈过恋爱,有的男人他什么都好,就是介意这个。”
他说这话那天,符念嘉对着他哭了很久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符念嘉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,她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独立自主,他却给她“立遗嘱”,想着怎么让她去攀附。
她还记得当年在篮球场前遇见他的时候,他是那么自信,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。
符念嘉知道他们这些警校生刚进警校的时候,大抵都难以抑制兴奋地把各种武器装备当成玩具,只是觉得自己酷到没朋友。
等他们真的进入实战,就会发现这些只是为他们生命安全而设置的最基础的保护。他们遇见的对手是强大而残忍的,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。
当他们开始面对现实的时候,就是他们被敌人反复摧残、疯狂打击的时候。
他们的自信在一次一次被戏耍中磨灭,从挫败中衍生出了自卑。
符念嘉很心疼他。
此时他已经参加工作两年,她也即将大学毕业,从校园步入社会。
他们的青春都在消逝。
可不管怎么样,在她心中,他永远都是那个跨越千山万水、风尘仆仆奔向她的少年。
谁跟他说和他们的爱情不浓烈?
至少就算感情在慢慢变淡,她照样还是不愿割舍。
俗话说患难见真情,应该就是他们这样。
不是在彼此最辉煌的时候相逢,只是相互搀扶着,等待着顶峰相见的那一日。
她对邵秩初说:“你怎么知道那个声名显赫、有钱有势的人不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伪君子,在追求我时的那一点点好不是装出来的?那种人不一定是好人,但我知道,你是,你一定是。”
她带着轻轻的哽咽问他:“哪怕是为了我的安全,你今后也不要轻易地说抛弃我的话好吗?邵秩初,我爱你,我希望每天都能等你回家。”
真男人都是流血不流泪的。
但是那天,邵秩初哭了。
他的眼眶一点点变红,最开始还能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,到后来终于隐忍地流下了两行泪,不停地给她道歉。
“对不起嘉嘉,我爱你,但是我不能只爱你。”
她也只能一遍又一遍微笑着对他说:“没关系,在这个世上做个好人特别不容易,好像所有的坏人都比好人过得轻松,但是做人不就图个问心无愧,然后在墓志铭上留下一段夸奖自己的好话?这庸碌而平凡的一生也算没有白过。”
可是他们还是分手了。
邵秩初把他要去当卧底的事如实跟她说了,想要以此吓退她,也试过用道德绑架让她听话。
符念嘉软硬不吃,就是不肯分手。
最后邵秩初急了,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。
骂她是恬不知耻的狗皮膏药,怎么甩都甩不掉。
羞辱她太轻贱,只有扔大街上都没人要的女孩子才会倒追人。
他说他曾经说爱她都是骗她的,没想到她这么好骗。
然而他走的时候,终究是不忍心,给她披上了他的外套。
那个再寻常不过的秋日,她依然穿着他的外套。
他的身影消失在幽深的窄巷,告诫她不要为他立碑。
她怎么会给他立碑呢?
她只想把他永远刻在心上。
只是她小瞧了时光这头洪水猛兽对她的记忆造成灾难性的影响。
它把一个完整的邵秩初裁成了一片一片,像挫骨扬灰一样撒在了心底的角落。
她好端端的一个爱人,只能时不时在她的梦里出没,带给她漫长而持久的痛苦和怅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