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博布索。”特图司抹去眼泪,抬头去看阿诺娜,“是博布索在忏悔。”
眼底染上的恨意令特图司褪去几分脆弱。
特图司缓慢起身,指尖抚过阿诺娜那只缺失手指的手。
没再说话,特图司绕过阿诺娜,站在两具雕像面前,居高临下,带着高不可攀的睥睨。
她仿佛是审判之人,判定他们,永世赎罪。
“所以这两个人,一个是博布索,一个是伦克巴?”陆品前问,他嘶了声,觉得哪里不对劲,于是蹲下去仔细看,“两个男人啊。”
这句话引起楚弃厄的注意。
戚茜也跟着去瞧,以她浅薄的看人技术,确实是两个男人。当中一个虽然戴着王后头冠,但唇边却有细小的凸起,跟胡子一样。
“奇怪啊,这雕像也太逼真了吧,胡子都给雕出来?!这要是拿回去参赛,高低得是个国际大奖。”戚茜道,扭头拉过蓝简来看,指了指当中一个人的脖子,“你看,还有喉结,两个都有。”
蓝简抬手摸了摸,确实是很明显的喉结,为了验证猜测,她还打算去摸一下特征。
还没动手,陆品前便从口袋里掏出手套,他道:“这种事,还是让我们法医来鉴定吧。”
“是预备法医。”戚茜纠正他。
“我已经实习了。”陆品前严肃道。
接着埋头检查。
一顿操作后,陆品前得出结论。
“是男性,年龄都是29岁,左边比右边骨架稍大,但肋骨以及其余骨头都成畸形状态。”陆品前沉吟道,他抬头去看师灵衣,“不排除里面是尸体。”
“哈?尸体?陆法医,你搁这儿开玩笑呢?”何羽桃跳起来,不愿相信,“你就靠手一摸,你就说人家是尸体?!你懂不懂礼貌!阿诺娜还在这儿,而且,我们也见过博布索和伦克巴啊,还有那只小猫!”
“什么小猫。”师灵衣问。
“就那只。”何羽桃比划了个形状,“这样的,阿哥老喜欢的那只。”
“我不喜欢。”楚弃厄反驳。
“屁,你可喜欢了,一直仑图长仑图短的。”何羽桃撇撇嘴,带着些许埋怨,“你喜欢那只猫都比喜欢我们多得多。”
楚弃厄张嘴,刚要出声就被陆品前打断。
“三位,我们在聊很严肃的事情,不是在聊猫有多招冰雪人喜欢好吗?!”陆品前瞪眼看向师灵衣,“还有你,一个刑侦人员,你在这儿聊猫?”
师灵衣清清嗓子,说得理所当然,“我受伤了。”
“你就是还有一口气,也给我滚过来查。”陆品前咬牙切齿。
见推脱不了,师灵衣只好走过去看。
伸手摸了摸雕像,又用指尖敲了两下,他将指尖移到雕像脖子侧方,静了一会儿竟收起笑意。
同陆品前对视一眼,没说话了。
于是陆品前也伸出手指在雕像的鼻间探了探,发觉不对劲后,他与师灵衣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相同的意思。
活的,还没死。
师灵衣沉默地取下雕像里的绳子,而后将两根绳子绑成一条长绳,再在绳子两端绑一个八字结。
陆品前道:“你打算拿绳子救他们。”
“谁说我要救他们。”师灵衣抬眼看向站在一边的楚弃厄,眸底藏着隐晦的深意,他一字一句地说:“我是,杀他们。”
话落,绳子套住了其中一具雕像,师灵衣缩紧绳子,在雕像还没挣扎之前,抬腿将其踢向一端的岩壁边。
于是两具雕像分别在两端,被绑住颈脖,发出痛苦的闷叫声。
师灵衣目光沉沉,望向伦克巴脸上毫无笑意,他站了两秒后快步走过去,不等大家反应径直一拳击碎那具雕像。
雕像胸口碎了一个洞,洞边裂痕延伸至全身,直到师灵衣冷漠地抬起眼那一刻,雕像碎了。
头颅滚落在地,黑漆漆的,滚入溪里,犹如放进开水里沸腾,棺椁轰然,碎成木块,沉入水底。
师灵衣这才收了手,冷眼去看另一具。
正要抬脚,何羽桃便自告奋勇,“我来我来,我来打!”
哈了气又给自己加了个油,闭着眼睛大吼一声,何羽桃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过是打裂了雕像,最终还是楚弃厄看不过去,随手一锤,雕像四分五裂。
但这次,雕像里没有骨头,没有头颅,没有任何关于人的尸体。
也就是说,这两个雕像里只有一具尸体,便是伦克巴。
博布索没死?那为什么,他的雕像能如此逼真,而且为何死在这里的只有伦克巴一个人。
身为国王却死在前任祭司的墓中。
他在对前任祭司忏悔吗……
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都想不明白,难道真是博布索设计了所有吗……
他又为什么男扮女装,还谋杀伦克巴。
“我们要抓紧时间离开这里了,时间不多了。”戚茜说道。
她眼见棺椁沉入溪底,所见之处几乎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出去,哪怕是游,水流也湍急异常。
事到如今,也只能找找其他出路。
摸了摸岩壁,戚茜道:“这里不像先前那个地方,这里的光也比之前亮上许多,而后,没有风进来。”
这也就意味着,这里没有通风口,没有出去的路口。
何羽桃叹了口气,转身蹲在溪边,捞起血水就往身上泼。
他道:“我这个人呢,是很怕死,但是我知道,凡是有人到达的地方,就会有出路。”
“那你是在……”蓝简满脸疑惑地看何羽桃往自己身上泼血水。
一股子血腥味钻进鼻间,熏得人几欲发呕。
“你懂什么,这么多血,怎么说也是有娀的血,那我沾了,不就是同类了,自己人不打自己人。”何羽桃边说边想往蓝简身上也泼一点。
蓝简不愿意,挣扎着,脚底猛地一滑,一头将将栽进溪里。
还好何羽桃反应快,一把将蓝简推上岸,自己却往溪里栽。
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何羽桃在闹着玩,挣扎几下自己会爬上来,毕竟这是在岸边摔掉,水深也深不到哪里去。
直到何羽桃沉下去后,水面没了半点泡泡,动静也逐渐缩小后,大家才觉得不太对劲。
楚弃厄二话不说,率先跳下去,溪水并不干净,刺得他眼睛生疼,但纵使这样,平白无故一个大活人不见了也是怪异。
他游出水面,道:“不见了。”
人,就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。
楚弃厄不死心,又潜下去找。
仍旧没有。
溪水在沸腾,混着血与头颅。楚弃厄只觉得身上一烫,而后手腕上的老鹰有了灼烧感。
他看见何羽桃在随着那些木头不断下坠,就好似被绑住了手脚一般,一动不动。
游过去,楚弃厄刚伸手抓住何羽桃,就被一股力气给拽过去。
何羽桃惊慌失措地抓住楚弃厄衣裳,犹如他是救命稻草。借了些力,何羽桃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楚弃厄身上。
这还不够,他把腿挂在楚弃厄身上,生怕下一秒就会被踹开。
水浑浊得厉害,混着尘封多年的泥土,木板砸在上面掀起一片灰尘复又漂浮打在楚弃厄背上。
或许是有钉子,楚弃厄感觉到背后又锐器刺入皮肉的疼痛。
憋气,楚弃厄抬手捂住何羽桃的嘴,试图稳住他。然而何羽桃却觉得楚弃厄要杀死自己。
于是他开始挣扎,开始蹬腿并推开楚弃厄。
背上的痛感明显,被凉水浸过更加得疼,手腕上灼烧感烫得楚弃厄指尖猛然发颤。
力气,在慢慢消失,他与何羽桃一并下沉。
眼前的浑浊变成清明,楚弃厄好像看见了什么,他摸不到,什么也触碰不到。
声音好近,近得楚弃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有力且快速。肺部灌进水的疼痛使他不自觉呛咳,气泡在慢慢上升,而他在下沉。
“阿鹤,跃天之仙鸟,跨地之瑞兽。就叫他……阿鹤。”
“新来的?楚阿鹤,名字还凑合。”
“我是会骗人,怎么,你怕了?”
“我要是想一个人死,他不会活过一日,我若是想一个人活,他就是魂飞西天,我也能从佛祖手里抢过来。”
话语在楚弃厄耳边响起,熟悉却又不真切。
眼前的清晰逐渐变得浑浊,他好像听不见声音了,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,什么也听不见,只有闷着的鼓声。
“救她。”
身上骤然一震,楚弃厄睁开了眼,额间的印记红了许多。
他看见手腕上的鹰在展翅,他听见阿诺娜的呼唤。
动了下身子,楚弃厄仍旧使不上力气,因为吸入太多的水,肺部疼痛异常。
直到手腕猛地被人扣住,楚弃厄看见师灵衣的脸,冷静镇定,带着上位者的沉稳。
师灵衣脸色冷淡,一把推开还挂在楚弃厄身上挣扎的何羽桃。他将楚弃厄揽入怀,而后抚着他后脑,干净利落地将那根钉子拔出,血混在水中再染红。
师灵衣沉着脸伸手就着何羽桃后脑就是一下,而后一手抱着楚弃厄一手拽住昏迷的何羽桃,往深处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