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小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,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着吕尘。
吕尘的背后是一轮孤月,映在他冰冷的铠甲上,泛出凉飕飕的清辉,也让他那张粗犷坚硬的脸莫名多了些别的情绪。
“师父?”张小鲤茫然地看着他,甚至有点疑心吕尘是不是在和她开玩笑——吕尘讲话难听归难听,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开一点完全不好笑的玩笑。
吕尘却坚定地回望她,说:“杀了他。”
张小鲤说:“为什么?”
吕尘冷冰冰地说:“我从前怎么同你说的,你全忘光了?功夫全忘了,训练全懒怠了,这些都罢了,可情字,是你最不该也最不能碰的,尤其,是小白脸那样的人。”
张小鲤赶紧道:“我与林存善,绝非师父您想象的那种关系——”
吕尘毫不容情地说:“什么都没有,你却已愿意为了他这般劳心费力,他岂不是更该死?”
张小鲤简直无话可说,她闭了闭眼,说:“那是因为他也救过我、帮过我。知恩图报,是您教过我的!”
“这小白脸就算救你、帮你,定也没安好心。”吕尘从鼻孔里“哼”了一声,说,“我不喜欢他,你更不该喜欢他。”
张小鲤胸膛剧烈起伏片刻,她转身就往外走,身后却突然传来长刀挥舞之声,携凌厉风势袭来,张小鲤猛地一偏,躲过吕尘的攻势,道:“师父!您为什么总是这样?!就不能稍微讲点道理吗?!”
吕尘的攻势咄咄逼人,不过长刀并未出鞘,他一边道:“为了个男人,招呼不打就走,你还说那小白脸不该死?!”
张小鲤怒道:“我好端端的杀他到底有什么用?!若真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,我动手便是了!怎可只因您的一念喜恶便取人性命?!”
张小鲤的功夫本就远不如吕尘,一张嘴泄了气,当即又被吕尘窥得空隙,他用刀鞘狠狠一击张小鲤的膝盖窝,张小鲤被打得跪在了地上,吕尘睥睨道:“功夫退步成这样,还敢顶嘴!张小鲤,你可记得,小时候,你问我,何日才能战胜我?”
张小鲤被敲得膝盖和膝盖窝都一阵阵地泛疼,她迟缓地说:“记得……师父说我,能吃苦但无所惧,所以永远不成大器。”
吕尘说:“你现在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么?”
张小鲤茫然地摇了摇头。
她从来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无所惧,这是张小鲤的本事,是张小鲤引以为傲之事,为何反而会让她‘难成大器’?她心中认定是师父胡说,所以从来没去深究。
吕尘失望地收回了长刀,说:“真是个蠢笨的废物,我再说最后一次——你和那个姓林的,不相称,不相配。你真以为他是个需要你相救的小白脸?张小鲤,你可还记得,我带你去烽州时,让你见过断魂草,叶白花淡,美得很。”
张小鲤有点茫然,说:“……记得。”
断魂草已十分罕见了,烽州野外还有一片,断魂草叶白花淡,白色的长条枝叶立在土中,配着点点花瓣,如柳絮、如细雪,乍一看颇为唯美,谁也想不到,那是要人命的断魂。
“那小白脸就和断魂草一般,面上无害,实则见血封喉。你若今日不杀他,迟早有日要因他而死。”
张小鲤一凛,抬眼看着吕尘,吕尘凝视着张小鲤,几乎有些苦口婆心,说:“小鲤,情之一字,最是可怖。你天生对此懵懂,我便指望你一直因此懵懂……当年,若非为这情字,我同师兄……”
他突然顿住,不再多说,抬手将面具重新一戴,又称为了那个沉默寡言的铁面侍卫,他转身,一步一步地离开。
张小鲤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,慢慢走出树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