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已黑了,奇华殿内的下人都被昭华给赶走了,蜡烛也没有点。
偌大的奇华殿里,只有一处光源,那便是昭华手中的百画木灯。
昭华轻轻转动那木片,摇曳的烛火透过木片投映出第一张画面,那是一个男童与一个女童在御花园假山旁初见。
第二个画面,是男童与女童一同放纸鸢。
第三个画面,两人都大了些,一道泛舟湖上。
第四个画面……
脚步声骤起,昭华的动作停下,抬眼。
来人却是二皇子,他英俊的容颜完全隐匿在黑暗中,身上没再穿着华服,而是穿着最为朴素的衣裳——进思过阁之前,都要这般更换衣裳。
他并未看昭华,而是注视着地上木灯的投影,半晌,发出一声轻笑。
那笑声很冷,带着一点怜悯,一点轻蔑。
昭华伸手将木灯中的蜡烛抽出,二皇子却上前两步,按住昭华的手,道:“你同胡珏青梅竹马,若非他英年早逝,恐怕现在你早已和他在公主府恩爱度日,也不至于到了今日,还无聊到参与这些破事儿。”
昭华抬眸,手中蜡烛微微倾斜,热蜡油便滴在了二皇子的手背上,二皇子神色不变,仍盯着昭华,昭华轻蔑地笑了一声,说:“二皇兄今日大获全胜,还来兴师问罪,未免太咄咄逼人了。”
“还有你说别人咄咄逼人的时候。”二皇子收回手,不动声色地掀去手背上重新凝结的烛泪,“这次,我不会怪你,但不要有下次了。”
“有下次的话,会怎么样?”昭华很感兴趣似地询问,“二皇兄要杀了我?或是,把我下个倒霉的驸马也弄死,就像对胡珏那样?我下个驸马,很可能是莫天觉,横竖,也是你想弄死的人吧?嗯,那倒是为你省事了?”
二皇子突然轻笑一声,说:“昭华,原来你并非一时兴趣,同那废物合谋,也非觉得自己被戏耍,愤懑难安,而仍是……惦记着胡珏的死。”
昭华看着二皇子:“那二皇兄,愿意告诉我吗?胡珏的死,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?我问过你多少次了,你从来没有回答过我。”
二皇子平静地说:“你的性子,我最是知晓。你心底已有答案,我回答一万次也是无用。”
昭华不语,二皇子伸手,轻轻搭上昭华肩头,道:“当初父皇赐婚,要你下嫁给胡珏,旁人都觉得胡珏十分吃亏,你虽贵为金枝,却骄纵跋扈,蛮不讲理;胡珏则是这一代男子中最为出挑的,文采斐然,性格温善。但……我却不这样看。”
昭华注视着二皇子,二皇子搭在她肩头的手安抚一般地摩挲片刻,继续说:“你若一无是处,父皇如何会这般宠爱你,我们三个皇子和皇叔又如何会这般处处让着你?论文才,你或许不及胡珏,但你的胆识,没人比我更知晓……你若是男子,大皇兄不会到今日才进幽囚居。”
“二皇兄谬赞了。”昭华轻轻拨开二皇子的手,不屑地说,“我若是男子,恐怕早已被二皇兄送入幽囚居了。”
二皇子叹息道:“阿初,你总把人想的太坏。”
幼年时,大家都混作一团,大家宠爱昭华,都喊她乳名阿初,长大后,便也渐渐不喊了,如今二皇子喊她阿初,含义却截然不同,至少,这绝非是幼时的亲昵。
昭华冷脸看着二皇子,二皇子说:“阿初,为一个死人同皇兄作对,是最没有意义的事。何况,胡珏一无是处,放浪形骸,你真以为他心里只有木雕?不要犯傻,嗯?你同皇叔来往甚密,应当知晓他和胡珏是好友,皇叔当初如何混迹风月场所?胡珏更是半点不输……”
“我不想聊胡珏了。”昭华撇开脸,说,“其实有一件事,方才在怡华殿里我就在想,但我没有戳穿。”
“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