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天觉也起身,跪下道:“微臣亦有欺君欺父之过。”
皇帝已恢复镇定,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胡闻和莫天觉,半晌,道:“这都是怎么一回事?昭华,既是你请大家来此,便由你来说吧。”
昭华正有此意,闻言起身,道:“是,父皇。此事,儿臣也有不对的地方,您应当记得,我那时并不想嫁给胡闻,还曾为此绝食过。后来儿臣出宫,恰好碰到姜太医,与他所谓心仪的女子……”
昭华便将姜太医、假死药、方婧、胡闻的事情娓娓道来,皇帝越听,越是眉头紧皱,待说到这次端王下江南“意外”遇到胡闻,将他带回来,他们才知那日方婧是真死了,而马车里的是阿奴,正是杨彦案那个马车里的歌女。
皇帝一拍旁边的小几,怒道:“简直胡来!胡闻也就罢了,莫天觉,你竟也陪着昭华胡闹?!”
莫天觉和胡闻的头又低垂了几分。
昭华见皇帝真是怒不可遏,还说“陪着昭华”,可见已将主要过错推到她头上,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跪,道:“儿臣也知错了,可胡闻是这样一个男子,儿臣选择不嫁,也是对的啊。我还那么好心,只想要他假死,而不是真死呢。”
胡闻没料到昭华这时候还能踩自己两脚,简直要吐血,他垂头跪在地上,一句话都不敢说,皇帝也没理会昭华和胡闻,看向端王:“还有你,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?!还下江南玩,这世上哪有这般赶巧之事,朕是不是同你说过,不可为情所扰,你倒好,变本加厉!”
端王也起身,跪在昭华身边,瓮声瓮气地说:“皇兄教训得是……”
皇帝最后看向大皇子,道:“按说,那个什么阿奴,还有姜太医,不正是你的人么?”
太子起身,端端正正地跪下,磕了个头,道:“儿臣不敢撒谎,在此之前,儿臣也一直以为,阿奴与姜太医,是儿臣手下的人。可父皇英明,应记得,胡闻,是儿臣三推四荐,才可能成为驸马的,儿臣为何要费这么大功夫,阻止他娶昭华?会阻止胡闻娶昭华的,自是另有其人。”
不过一晃眼的功夫,怡华殿里跪了一片,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还坐在原位。
皇帝并未反驳大皇子的话,而是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二皇子。
二皇子自胡闻出来后,就已面色难看,眼下虽已恢复镇定,但仍有几分不自然,三皇子有些茫然地看看地上跪着的人,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二皇子,仿佛也有疑惑。
二皇子起身,但并未跪下,恭恭敬敬地拱手,道:“父皇,此事本与儿臣无关,但皇兄此言,似乎意有所指。既是如此,儿臣也不惧对峙——敢问皇兄,觉得阿奴与姜太医,究竟是谁的人?”
大皇子扯了扯嘴角,道:“可惜啊,这两人都死了,怎么问,也问不出来了。而且他们的死,还都这么巧,使得杨彦案指向了我……”
昭华跪得并不老实,因她自幼极少下跪,她微微侧头,看热闹一般看着大皇子和二皇子,又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垂着眼眸的莫天觉,毕竟今日真正的杀招,在莫天觉身上,可实际上直到今早,莫天觉也没同他们说所谓的“杀招”到底是什么。
皇帝并未开口,而是又将目光投向二皇子,仿佛在等二皇子反驳大皇子的话。二皇子以不变应万变,仍说:“既然大皇兄毫无证据,只凭臆测便想将一切……甚至是杨彦案,都甩在我头上,是否不妥?按皇兄的说法,杨彦也是我三推四荐才成为驸马的,我又怎会派人去杀杨彦?”
“不。”大皇子却摇了摇头,“杨彦案,的确是我吩咐姜太医和阿奴去做的,因为我以为他们对我忠心耿耿。只可惜,恐怕杨彦的死,也在你的计算之中,否则,阿奴和姜太医能几乎天衣无缝地做到赶走胡闻,又怎会如此拙劣地成为引出我是幕后之人的线索?他们表面听令于我,实则一举一动,另有深意。”
二皇子仍是淡淡地道:“说来说去,仍是揣测,若皇兄执意如此泼脏水……”
他转头,看向皇帝,又拱手:“恐怕,儿臣也实在不知如何反驳,欲加之罪何患无辞。”
皇帝也有些不满地蹙眉看了一眼太子,抱桃阁那回,林存善和莫天觉是一点点推进,剖析,挖出大皇子的问题,而不是眼下这般,只能翻来覆去地以动机为由死缠不放。
大皇子此时也有些为难,怡华殿内气氛一时尴尬而沉默。
皇帝挥了挥手,道:“先都别跪着了,起来吧。”
这事儿,看着竟要这么揭过去了。
众人起身,莫天觉却一动不动,仍跪在地上,只是挺直了背脊。
皇帝垂眸看着莫天觉,一直沉默的莫天觉终于开口:“今日,臣要状告一人,毒杀生父,罪无可赦,此人,正是罪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