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见张小鲤吃糖葫芦,林存善居然露出震惊的表情,好像他这才知道,那是个可以吃的东西。
张小鲤看见他的表情,也有几分疑惑,想了想,把第一个自己舔过的果子咬下来,试探着把剩下的递给林存善。
林存善还真像狗崽一样,小心伸出舌头舔了一口,又皱了皱眉头,抬眼看着张小鲤。
张小鲤猜到了什么,道:“噢,你以为这是不能吃的东西,我刚刚往你嘴里送,是要害你?”
林存善仍没有说话,眨着那双漂亮狭长的眼睛,眼中的芥蒂已消了一点,张小鲤大口咀嚼着嘴里的糖葫芦,道:“其实我觉得这个有点太甜了,里头又太酸,不是很好吃。但我真没想害你,哎,你哪来这么重的戒备心,不就是被人追杀了一次么……”
林存善一语不发地盯着张小鲤手里的糖葫芦,张小鲤小心地再次把糖葫芦往他嘴里怼了怼,这次林存善终于没有拒绝,把剩下的糖葫芦含进了嘴里,眼睛却仍看着张小鲤。
张小鲤说:“好了好了,你吃了我的糖葫芦,咱们就算扯平了,来吧,我背你继续往前!”
张小鲤重新把林存善驮起来,这回林存善算是配合,张小鲤就这么晃悠悠地把人背回了客栈,让小二替他清洗了一番。
等张小鲤再进去,林存善已换好了衣服,乖乖地坐在床边,神色苍白,有点虚弱,但手里只剩下一根木棍——糖葫芦被他吃完了。
张小鲤好笑:“果然喜欢吃……”
那之后,对林存善和张小鲤来说,糖葫芦就是“贿赂”林存善的东西,只要有这个,林存善就会配合许多。
彼时张小鲤还奇怪,林存善人都傻了为什么还那么戒备、有那样深重的仇恨,还说“又”,如今她倒是懂了。
那被欺凌的记忆,只怕是印在骨子中,难以消磨。
林承志尴尬道:“我小时候不懂事,看大人讨厌他,加上他有鞑密血统,皮肤那么白,眼睛那么透,我觉得他好看得像个妖怪,十分害怕,所以才欺负他的……还有我家下人,也是跟红顶白,带着我一起欺负他,我、我哪知道。那时家里还借住了几个远方亲戚小孩儿,他们也……”
他说的也有道理,小孩子往往都不懂事,是有样学样,当时是非错对还没搞明白,也没人引导……
林承志叹了口气:“稍微懂事一点之后吧,我就去外边考学了,和他接触也不多。每次回家,都是我父亲在指着他骂,说他不务正业,整日就知寻花问柳,不着家。我对他就更没什么好印象了,你也知道,他这人惯是嬉皮笑脸的,看着便让人觉得,呃,生气。”
这一点张小鲤倒是认同,但她还是说:“你们自己对他不好,他能笑出来就很不容易了,说白了,你们是讨厌他居然不哭——受那般磋磨,居然不哭!”
就好似那回林存善被恶童欺辱,也并没有哭,是张小鲤关心他、为他暖手,他才忍不住偷偷哭了,后面以为张小鲤要欺负他,他又忍住了眼泪。
这家伙,倒是要强得很。
林承志又叹了口气,说:“但他也倔,这次和我爹闹上官府,偷当铺东西,就是因为大吵一架,具体我也不清楚,反正在他看来,我们也不是他的亲人,林家也不是他的家。其实我知道,他对我的恨,也就那么一点吧,他真正恨的是他老子,我……也算是子代父过。我年轻,也愿意让他出出气,总好过他找林家麻烦。那几个欺负他欺负得狠的远方亲戚,也早就被他弄得飘零不已了……”
张小鲤颇为不屑地说:“你别把自己说得这么伟大好吧,好像你不愿意就能免了似的。欸,我问你,你知不知道林存善喜欢吃糖葫芦?”
“这个我不知道,不过能猜到。”林承志说,“鞑密没这东西,林存善他娘就很喜欢吃。后来带着林存善生活的时候,好像脑子清醒时也会给他买,有一回来主宅,还给我也带了呢……所以林存善应该确实挺喜欢吃的。”
张小鲤眨了眨眼,没说话,心道那时还真是误打误撞。
林承志说:“张大人,这下您满意了吧?别的我也真没什么可说的了,他这人从小就孤僻,宁愿花钱和外边的人厮混也不常留在家中,我知道的真不多。”
张小鲤摆摆手,林承志继续驱马往前,张小鲤坐在马车里恍惚地想起林存善说的那句“相依为命……张小鲤,你就是这么和我相依为命的?”霎时间有点明白林存善估计是真不开心了,从小也没人和他一起“相依为命”,张小鲤说了之后,他指不定还有几分期待,结果转瞬张小鲤就改了心意……
张小鲤想了想,拉开车帘,说:“等等!我要先去个地方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