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天觉尴尬地打断她:“你说是昭华公主让你来的,究竟是怎么回事?”
方婧一顿,轻声说:“胡闻知我要嫁入莫家,也松了口气,认为我只要假装提前生产,便可以瞒天过海。但公主看不上胡闻,并不肯下嫁,她私下威逼胡闻,要胡闻服下假死药。”
莫天觉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,不由得为昭华公主的荒唐感到无奈,但,这也算是意料之中昭华会做出的事。
方婧接着道:“胡闻知驸马当不得,于是同我商量,愿意带我离开京城,并将此事告诉了公主。”
“你当真愿意?”莫天觉只感到不可思议,“他先前背弃于你,并非良人。同他离京,从此背井离乡,前途未知。”
“莫大人……”方婧感动地看着莫天觉,“是贱妾命薄,不能同您这样的男子相守一世。可此生,我的身与心都已交付于他,纵曾有欺瞒,亦一心谅解;从此哪怕天涯,无论海角……惟愿相随。”
莫天觉一时说不出话来,方婧又道:“可我若临时同人私奔,不但会坏了方家名声,牵连父母,也会将莫家置于尴尬境地。我同胡闻商量,想由我服下假死之药。之后劳烦您将尸首转交胡闻,他会在我醒来后带我离开京城。”
“那胡闻自己怎么办?”莫天觉疑惑道,“他这样直接消失,皇上只怕会怪罪胡家。”
“公主先前要胡闻假死,只是认为胡闻必然不肯放下京城荣华去外地生活,所以以之威胁。得知胡闻与我要私奔后,更为放心,保证会从中斡旋,不牵连胡家。”方婧说,“且胡家与先皇后关系甚深,又曾死过一任胡家驸马,这次胡闻潜逃,大家不会想到他是同人私奔,不会辱了皇家颜面,皇上定也不忍再罚胡家。”
莫天觉最后只有一个疑问:“这假死药叫什么?世上当真有这样神奇的东西?”
方婧颔首,道:“绝不会有错……不会有错。”
*
“这是我唯一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同方婧私下见面。”莫天觉缓缓道,“再后来,便是婚礼上她‘暴毙而亡’。”
单谷雨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,昭华听着莫天觉说这些,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:“莫家是千方百计不要本宫这个儿媳妇,在你眼里,倒成了莫天觉心狠手辣非要当这驸马不可……嗯,有意思,若莫天觉真是那般的狠人,本宫倒还非他不嫁呢。”
单谷雨根本不理会昭华的调侃,突然道:“你确定方婧仍活着?”
“胡闻带方婧私奔前,曾半夜来同我打过照面。”莫天觉道,“他们连车夫都没带,是胡闻亲自驾车。方婧在车厢内,天很黑,只有胡闻身边有一盏微弱的灯笼,方婧的脸也有些模糊……不过,我听到了她的声音——”
说到这里,莫天觉突然一顿,有些不舒服似地蹙了蹙眉。
单谷雨催促道:“什么?”
莫天觉摇摇头:“没什么,总之,那是方婧的声音。她同我道了谢,说了声此一别,相逢无期,胡闻便策马离开了。”
单谷雨追问道:“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?”
“你这女人,怎么没完没了的?”昭华颇为不耐烦,“本宫下过死令,不许他们告诉任何人,包括本宫。莫天觉怎么会知道?”
“我的确不知,但胡闻来告别时,我看见胡闻腰间有运河通船令。”莫天觉说,“他离开的方向,是东北门,应是要去城东渡口,乘船顺着运河南下。胡闻定想尽可能地远,我想,他最后应该会去苏州或扬州等地——等等,我知道了。”
莫天觉不知为何,突然看向了林存善:“知白,你想得到吗?”
张小鲤全程屏息静气地听着这些弯弯绕绕却又极其有趣的故事,全然没料到莫天觉居然会在此时问林存善,这又不是在考试!为何要突然问林存善啊?
林存善也是一怔,随即道:“本不知道,但你这么问了,我倒是明白了——是花笺里的那首诗?”
莫天觉看着林存善,点了点头。
张小鲤茫然地看着他们。
“春风倚棹阖闾城,水国春寒阴复晴。”莫天觉缓缓道,“是苏州。方婧之所以给你写那个花笺,重点根本不是后两句,而是仍渴望再见,所以隐晦地向你透露了她的去处。”
“苏州……”单谷雨面露喜色,喃喃,“苏州……方婧当真还活着,就在苏州?”
昭华道:“在又如何?他们肯定隐姓埋名了,你就算去了,也未必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