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深浅本人也很震惊,谁能想到外公直接给她做了个纯银面具。
他们纠缠了半天无果,时间紧迫,顾深浅只能把面具寄存主办方,惴惴不安地“只”戴着两层口罩进了赛场。
等候厅早已坐满了人,唯独第一排的位置空空荡荡,只有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坐在那儿。
顾深浅几乎没犹豫,坐到了第一排的另一边。
大概是这位置太孤儿,女孩儿歪头瞧她,发丝斜盖住了一半的眉眼,堪堪对上了顾深浅来不及遮掩的仓惶。
她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,对顾深浅轻轻点了点头。
那弧度与解思涵唇边的笑重合,而此刻她正不疾不徐地给顾深浅讲故事。
“我刚出生时,百日宴上抓周,听说是抓了个碗。所有人都说恭喜,说这孩子富贵一辈子,吃穿不愁,顺顺利利,我父母很高兴坏了。但还有一种说法,说我注定要吃解家这碗饭。”
“你应该也知道,我们家是靠着家政机器人发的家。我爷爷,曼大机甲研究所所长,奶奶经营的企业是家政机器人行业龙头。从小我就被作为家族接班人培养,所有人都夸我天纵奇才,生来就是干这行的。”
顾深浅点点头,解思涵说这些只是陈述事实。
民籍中的顶尖A级精神力,自小穿梭在各式机械实验室。每次的线下赛都能站上领奖台,解思涵的优秀有目共睹。
“我众星捧月地被宠大,都被宠飘了,直到遇见陆离。”
顾深浅偏过头。
解思涵提到陆离时眉眼都透着温柔,却隐约带着阴霾。
“小时候,爷爷讲的很多机甲原理都听不懂。爷爷觉得欲速则不达,就给我布置了一个开放实验。呵,亏他想得出来,我那会儿才十岁。”
“我在实验室愁眉苦脸的小半年都没结果,他也不许人帮我。我脾气上来了不肯再去,后来是被妈妈哄回去的。可我回去时候,那个开放实验已经被完成了。”
“起初我以为是爷爷,看实验日志的时候才发现不是,压根就不是爷爷会用的手法。那个人不仅帮我完成了实验,还写了一篇完完整整的实验报告,时刻,参数,后续的研究建议,他都写给我了。”
顾深浅问:“是陆离学长?”
解思涵的神色僵了一瞬,眉宇间的温柔褪了彻底,似笑非笑地看向她:“是啊。”
顾深浅心头没来由地一紧,面上还是笑着:“你这是想跟我说什么?”
解思涵似乎没听见她问什么,只是冷着声说自己的:“你知道吗?从那时候,陆离就长在了我心上,动不得,追不上,下不来。”
“他对我那么好,最后却跟我说,只把我当妹妹。你说好不好笑?”
时已入秋,夜色凉如水。高悬的月牙被乌云挡住了大半,剩下一半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纱,倒映在湖中,微风拂过,便泛起阵阵涟漪。
点点月光映在解思涵精致的五官上,透着一股阴森。
顾深浅打了个冷颤。
解思涵还在说着:“他十几岁就经常到爷爷的实验室,我们一起讨论自动化技术,讨论行业趋势。我爷爷那么欣赏他,邀请他毕业后合作时,他竟然拒绝了。”
“他对我越来越冷漠,竟然是因为你。”
“顾深浅,竟然是因为你。”
“全都是因为你。”
解思涵盯着她,眼里的嫉恨看得顾深浅发毛。
不该是这样的。
她十五岁就认识的那个女孩,眼睛不是这样的。
“我跟他什么都没有。”顾深浅倏地站起身,“他是个成年人,做的选择必然是权衡利弊的结果。”
“解思涵,别骗自己。”
没人注意到,白玉挂坠正隐隐泛着光。
见她转身要走,解思涵拽着她胳膊:“理亏就要走?不知道怎么回应就躲?顾深浅,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懦弱。”
顾深浅浑身一僵,她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了。
解思涵站在她面前,是顾深浅从没见过的模样,疯狂,绝望又承载着巨大的悲伤。
“顾深浅,我什么都不和你争了。我不要金牌了,我不跟陈希教授了,我只想要一个陆离。”
“我只想要一个陆离!你为什么还要跟我抢!!”
顾深浅哑口无言。
这么多年点头之交,顾深浅一直敬重,几度视作对手的人,今天晚上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歇斯底里暴露给她。
她看到了解思涵的眼泪,还有疯狂的笑容:“不过没关系,很快这些都会是我的。”
“顾深浅,你抢的东西,早晚都得还给我。”
“现在,乖乖享受吧。”
桀桀怪笑回荡在人工湖周围的林间,晚间的风张狂肆意,打在顾深浅脸上。
她心头的恐惧逐渐放大,余光里的白玉挂坠正放着光,随着光圈越来越大,里面环绕的缕缕黑色也越来越明显。
解思涵停下了笑,她盯着顾深浅的眼睛,字句清晰:“做我的木偶吧。”
顾深浅瞳孔骤缩。
白玉挂坠光芒大盛,将顾深浅整个人包裹起来。
夜色,湖泊,解思涵……众多景象慢慢淡出。
顾深浅被拉入了一片深渊。
她能感到自己在叫喊,拼了命地求助,却只能被困在黑暗中。
看不到,听不到任何,包括她自己。
她想哭,也确实哭了,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,触摸脸颊便沾了一手湿意。
还好,她还有触感……
顾深浅的意识一点点模糊,再不受自己控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