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弈闻言看向埃利亚斯,他刚想表示同意。
三秒后。
闻弈眼里的笑意消失了。他的面孔霎时化作一张惨白的纸,又似溺水而亡的孤魂野鬼。
闻弈没有说话,他的嘴唇在隐隐抽搐,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张嘴发声。
闻弈看着埃利亚斯的眼睛,长久地注视着,越看越带有一种人类看向更高物种的恐惧。此刻他感觉从头到脚都直冒寒意,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,攥紧拳头。
耳边是埃利亚斯一声声不由抗拒的催促声。
“阁下,申请接吻。”
“申请接吻。阁下,阁下……”
“申请接吻。”
埃利亚斯的催促声环绕在耳侧,由清晰逐渐削薄,变为沉在深海里话音效。模糊的,但模糊过后闻弈心里不断回响,越是回响越声音剧烈。
他a级的精神力没有经过系统学习,却跟随主人的意志悄然无声地准备,蓄势待发。
闻弈看着埃利亚斯瞳孔清晰透露出他此生最恐惧的。
埃利亚斯见闻弈只是张嘴动了动,没有出声,只是看着他,就心急如焚地作势吻上去。
闻弈注视着埃利亚斯,终于在他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,用精神力刺向了埃利亚斯的精神域。
闻弈艰难地、一字一句地从喉间挤出字来:“你要囚禁、圈养我。”
闻弈最后一次词声音变得顺畅了,甚至带上了礼节性地虚假微笑:“对吗?”
在说出这句话的时间里,闻弈的时间流速奇迹又扭曲般的放慢,他坠入了一个慢放的世界。他想他知道米瑞拉雄虫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权势,那么执着于想要控制雌虫了。
看着埃利亚斯眼神暴露得淋漓尽致的最原始赤裸的控制欲、掠夺欲、占有欲。
闻弈才明白雌虫对于雄虫的真实想法,隐藏在每位雌虫基因深处的,令雄虫恐惧得颤栗的兽性。这些想法在埃利亚斯眼里体现得酣畅淋漓。
那是比男性凝视女性的眼神而言,更令人恐惧数倍的。
闻弈突然感到莫名的悲哀和恐惧,一种全世界都变成了鬼的恐惧。
不,倒不如说一个人类在这个虫族社会上,自己才是那个特立独行的异类。就和他那格格不入的名字一样。
闻弈突然开始想念起了他的好友张清雅,想念他的母校h大,想念曾经的国家,想念人类群体,想念地球。
他此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所有、所有的恐惧和悲哀在此刻都化作了一个念头:我想回家。
埃利亚斯要亲吻上去的动作一顿。
他思维僵化的、因嫉妒激起□□的大脑,受到对方话语的刺激停滞运作。
他即将亲吻上前的身体,被对方的精神力攻击强行限制。
埃利亚斯把死死盯着闻弈嘴唇的眼神,控制着强行转到闻弈的眼睛。
他逼迫着自己运作感知观察。他霎时瞳孔紧缩,他看到了阁下眼里对他明显的恐惧和厌恶,还有他分不清的情绪,看到了阁下抗拒他的,颤抖着的身躯。
聪明的他迅速分辨出这是他与面前雄虫的重要节点,而这几乎会由他此时的行为举动来决定。
讨厌我吗,不,你不行!不要这样!
埃利亚斯维持不住理智,他颠三倒四地说:“不,不要讨厌。”
“不要讨厌!恐惧,我,你…”
“恐惧,不,讨厌,不要怕我……”
埃利亚斯想上去,又硬生生止住脚步,往后推了两步,差点有些狼狈地被自己绊倒。他不敢去看对方厌恶的眼神,他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。
下一秒。
“砰!”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。
埃利亚斯大脑一片浆糊,想不到其他方法,只学着自己参加战争时打败的俘虏双膝跪下,表示臣服和无害。
他心里的欲望催促他占有眼前的雄虫。
他的膝盖想要挪动向阁下爬去,又被自己的手指死死用力掐住,他的心被自己强制撕裂成两半。一半是放纵欲望,一半是克制自己。
他不敢抬头面对让他恐惧的眼神,他在那一刻看到了,比幼虫时期上战场见到的血肉模糊、满地残骸更让他感到恐惧的。
于是克制自己的那半获胜了。
埃利亚斯跪在地上的身体剧烈颤抖,咬紧牙关低着头逼迫自己原地不动接受审判。
一室窒息的沉默。
闻弈看着跪在地上颤抖的埃利亚斯,像看他的梦中情人、看他对这个陌生世界最深刻的纽带、看他的造物、他的恐惧。
闻弈甚至奇异般地,有闲心想到了一个笑话:像是狮子跪倒在兔子前。
闻弈看着他,没有感情轻声地说:“过来。”
埃利亚斯听到阁下的声音,双膝挪动迅速爬了过去,他没有敢触碰阁下,那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,他逼迫自己停止在了阁下身前的三厘米的距离。
闻弈双手抱着埃利亚斯的头,轻轻引导他抬头。
闻弈面容苍白,声线隐藏着颤抖说:“埃利亚斯,不要这样对我,你不要伤害我,要爱我。”
不要伤害我,埃利亚斯,你明明应该是我在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连接,不要伤害我,要爱我。